《正是梦归处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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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侯权一脸玩味,仿佛在暗示:你明铮的出身也不算高贵。
明铮淡淡道:“在下以为‘人的高低贵贱从来只关乎品性,而非出身’。”
这几句话答得不卑不亢,把夏侯权噎得半死,他只能轻哼一声,忿忿地转过头。
王子野见状笑道:“明兄可是还在为从前之事伤心吗?据小弟所知,你至今不曾再婚配,甚至身边连一房暖床叠被的姬妾也无。且不论这宋姑娘与你那未婚妻相似与否,既然是同姓也算是有缘,况且桓公也已开口了。你倒不如纳了她,这样府中也好有个知冷知热,洒扫侍奉的人,你说呢?”
席上诸人多有趁机附和拱火的:“是啊,男子多几房妾室本就是稀松平常的嘛!何况还是这样的美人……”
明铮微微一哂:“多谢王兄指点,可惜小弟并非同道中人。”
归梦扑哧一声笑出了声。
明铮平日看着风度翩翩温文儒雅,没想到讽刺起人来竟这样幽默风趣还不留情面。
席上云蔷、张绮彤等女娘也是忍俊不禁。就连王如芝,也不管自家哥哥吃瘪,只顾着崇拜明铮的口舌之利了。
萧益适时出言缓和:“远书的婚事孤一直放在心上,近日正在择定人选,尚需和他家姊商议一下。”
王子野俊眉轻挑,笑道:“那便恭喜明兄了。只是明兄务必把新娘子看好了,若是再被逃了婚,那可是梅开二度了。”
明铮像是没听到一样。萧益则是沉下脸来:“够了,今夜事关个人私隐的话题到此为止吧。”他素来仁厚,此时语气含了几分冷然,显然是已动了怒了。
桓超是极圆滑老到的,手一挥,所有的舞姬歌伎均纷纷退了下去。
众人又立刻转了话头聊起别的事来。
归梦看到宋华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厅。她的背影萧索而落寞,让人望而生怜。
一轮圆月当空。
白日虽才下过雨,夜里却仍有皎洁的月色。
桓府别院中有一片竹林。竹林边是一小片澄澈的湖泊,湖光月色两相辉映,美不胜收。
朗然清明的月光下,明铮孑然而立,一袭青衫猎猎。
晚来风急,竹林湖边景致虽好,却格外寒凉,吹得人身上冷浸浸的。
“你还要尾随我多久?”黑暗中,明铮淡淡开了口。
四周并无一人。
话音刚落片刻,他身后的竹林中钻出了两名女子。
归梦和紫芽面面相觑,不知明铮是何时发现她们的。
归梦涩声解释道:“我只是看你今夜饮了不少酒,又未带着随从,担心……”
“我已服过解酒丸。”
“是吗?那、那就好。”归梦讪讪道。她早该知道,从她身份被他发现的那天起,明铮对她,只会这般不假辞色。如那一日马车上的那般交心恳谈,是再也不会有了。
可是纵然知道,她还是忍不住地被他吸引,忍不住地想靠近,忍不住地想掏出一颗热腾腾的心,即使总是被冰得浑身发抖。
她生来尊贵,身边的人莫不顺着娇惯着她。也许真如王子野所说,她是顺心的日子过久了,是以头脑发昏犯贱了吧。
明铮淡漠的态度令归梦望而却步,她想转身迈步离开,可是却怎么也提不起步伐。
总是如此的短暂,寥寥几面,浅短的交谈……她不甘心!
“宋姊姊她……或许,我可以试着想办法把她救出来。”归梦上前几步,走到明铮的侧后方,昏暗中借着一点月光去窥探明铮的脸色。
“人必自救,而后人救之。她不需要你救。更何况……”明铮回头看了她一眼:“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,不劳旁人插手。”说完转身就要离去。
归梦一着急脱口道:“三年前我就插手了,现在自然要插手到底!”
明铮一震,停下了脚步。
站在远处的紫芽也同样不解。
归梦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:“三年前,在高平,我打扮成男童随表兄去参加你的婚礼……”当下把当年自己如何引着宋华年从后门离开,在建康又如何处心积虑去结识他全说了出来。
她生性光风霁月,心直口快。这件事、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甚是难受,此时说了出来只觉得如释重负。
“所以,我是罪魁祸首!是我把你们生生拆散,把她害到这个境地的!我每每看到宋姊姊现在的境况,还看到你因此事而被那些人嘲笑,我心中便不是滋味。对不住,今夜宴上我本想帮忙,谁知还是这样的结果……”
归梦满心歉疚。
今日明铮、宋华年所遭受的羞辱,至少她要负一半的责任。
明铮始终静静地听着,并无惊愕。
归梦本以为明铮知晓一切会很愤怒。她宁可明铮冲她发火,也不愿意他不发一语,望来像一尊冰冷的玉雕。
她咬了咬嘴唇,焦灼又恳切道:“就让我再为你们做些事吧,就算是稍许弥补我曾犯下的错。”她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枚比目白玉佩,摊于手掌递到明铮面前,满面歉意:“当初我谎称这玉佩是我从集古斋中购得。其实……是三年前宋姊姊赠予我的。”
半晌,明铮眼神漠然地扫过眼前的那枚玉佩,唇角浮起一丝讥嘲:“人已至此,玉何独存?这于我已是无用之物,随你处置。”
归梦呆呆地看着他,手僵在了空中。
方才他得知真相的时候并无太大触动,直到看见那枚玉佩才颇为动容。
她不晓得,这一对比目白玉佩,是明铮亲手画了样子又寻了上好的羊脂玉料托巧匠雕成的。两块玉佩本无区别,只是鱼尾上的纹路数不同。一为七条,是“宋”的笔画数,一为八条,是“明”的笔画数。
当初在归梦身上见着这块玉佩,他只当是工匠私下照着他给的样子又制出了新的玉佩在市面上贩售,抑或是宋华年把玉佩变卖了,玉佩易主。
却不曾想,在三年前,大婚的那一日,她就已经舍弃了他们的定情之物!
“你……你不怪我吗?”归梦小心翼翼地问。
明铮的笑容浅淡得难以捕捉:“我为何要怪你?当日决意逃婚的是她。至于今夜宴中……我当初既入朝堂,便早知会被士族排挤,业已习惯了。再有,是我自己识人不清,不辨男女,也不能怪你欺瞒。”
归梦秀眉舒展,破颜一笑:“既然你不怪我,那便不要再这般对我。至少,我们还是朋友吧?”
“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。”他的声音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,又似一把尖锐的利刃猛地戳进她的心,扎得她浑身一颤。
“……为什么?你与我表哥谢炅、与祖遐不也是朋友吗?为什么偏偏不能与我为友?!”她不甘地追问。
明铮站在月影里,整个人恍若一株雪地青松。
“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。”他缓缓转过身来,面若寒霜。
归梦身子一震,禁不住后退一步,芳心如坠冰窟。
自以为是……自以为是……他认为她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。他不喜欢她!不喜欢她!
纵然是有些冷淡疏离,可以往每次他对她,都还算是客气礼貌的。直到此时,他话中的寒意将她冻得喘不过气来,快冻得僵毙了……
她喃喃重复道:“自以为是?原来你竟是这么看我的……”她蓦地提了口气,双眼睁亮:“是我不该自以为正确地去插手你和宋姊姊的事。我以为我可以帮到你们。但我从未想过你们是否需要,是我太擅专、太逾越了……”
她不相信她只是一厢情愿。明明从前他们也曾把酒谈心,一起笑过闹过。那时,他的眼中有数不清的温柔和宠溺。为何就在他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可以彻底抹杀了呢?
归梦走到明铮面前,直视着他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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