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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权臣的在逃白月光》

16. 再相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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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夜奔波半月有余,姜妤回到了京城。

轿子在宫外停下,军官道,“公主,请下来吧。”

女使掀开轿帘,姜妤弯腰出去,却先看见芳枝过分忧惧苍白的脸,“怎么了?”

芳枝扶住她的手微微颤抖,“姑娘,是肃方台。”

姜妤动作一滞。

肃方台并非楼台,而是大内西直门外处决罪臣的刑场。

她来过这儿,巫蛊之祸事发后,上头每天都有无数人被砍下头颅,铡断腰身,即使这么多年过去,青石刑台似乎还沁着暗红的痕迹。

那时姜父被判观斩之刑,那些所谓的罪臣人头滚滚,热血几要把人掩没,他五花大绑跪在台上,尚不知自己不用死,没有恐惧与不甘,只是发出悲怆的大笑。

皇帝为了杀一儆百,命令所有家眷都要强制观刑,十七岁的她就站在下头,在鲜血冲下石台掩没裙角的前一刻,被赶来的裴疏则捂住眼睛拖走。

太子做错了什么?他们做错了什么?

往后从噩梦中惊醒的无数次,姜妤都在问这个问题,始终没有答案。

姜妤看了眼好整以暇的军官,朝着肃方台向前一步,想瞧得更清楚些。

军官笑容僵在脸上,让女使们把她请走。

姜妤走了半个时辰,才走到皇帝所在的甘露殿,即便燃着浓烈的龙涎香,一进殿门,还是闻到了浓重的死气。

这种气息她再熟悉不过,她的姑母病重垂危时,身上也是这种气息。

皇帝正和一中年武将说话,“等爱卿成婚,便是皇室中人了,朕打算把西郊大营交给你,如何?”

男人本还有犹疑之色,听到这话,喜不自禁,慌忙跪下,“臣叩谢陛下圣恩,臣得陛下抬举,必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以命相酬。”

皇帝虚扶了下,示意他起来,中官领姜妤上前,“陛下,公主到了。”

姜妤静默行礼,可等看清那将领的相貌,还是顿了下。

是陈兆,她家被抄时,此人和王聿一同出现过。

后来裴疏则也曾告诉她,陈兆在巫蛊案中扮演的什么角色。

皇帝出声,打断了她的情绪,“玉成来了,到朕身边来。”

他对陈兆殷殷叮嘱,“朕这女儿命途多舛,从前吃了不少苦,如今把她交给你,可要好好待她。”

话不必多说,陈兆瞧见姜妤的脸,只觉恍若天人,早已酥倒,良久拔不回神来,直到中官提醒才再次叩谢圣恩。

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“陛下恕罪,臣一见公主,便觉十分面善,故此唐突。”

姜妤知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,便道,“我也觉得和将军一见如故呢。”

陈兆身子麻了半边,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
皇帝似笑非笑,“爱卿先下去吧,朕要与玉成说说话。”

宫人们也都退出,殿门关上,姜妤跪在龙榻边。

皇帝俯视着她乌黑发顶,“你很乖觉。”

“臣女只想保亲人平安。”姜妤低眉,“不知陛下想让臣女做什么。”

“你婚后将他所言所行报给宫里便可,皇后会经常召你入宫的。”

姜妤垂下眼睛,“臣女愿听陛下差遣。”

皇帝满意颔首,“这就对了,何必像你父亲一样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”

姜妤隐约觉得不对,可隔绝多年,对朝堂中事一无所知,“臣女斗胆,想问陛下一句话。公主是臣女的表姐,也曾为往事所累,臣女愚钝,想不通陈大人为何会对这桩婚事欣然接受。”

“玉成是朕的独女。”皇帝笑了声,“他一不自知的莽夫,在王聿手下听命多年,难道不想反客为主,朕着意拉拢,授他权柄,还嫁出唯一的女儿,其间好处需要犹豫吗?”

姜妤静默片刻,语气温驯,“臣女明白了。”

“你下去吧,”皇帝道,“今晚宫中家宴,按时过来。”

*

午后,姜妤被女使们伺候着穿衣打扮,准备赴宴。

女使出门换水的功夫,芳枝上前给她整理宫装。

“和王中书混到一处去的能是什么好人,”芳枝擒着泪,“姑娘怎就这样命苦。”

“没事的,”姜妤安慰她,“顶着公主名头,他不会对我怎么样。”

她在想另一桩事,有些心不在焉——皇帝刺探陈兆,要什么样的细作找不来,为何非要大费周章找上她?她与旁人,究竟有何不同?

思忖间,女使们已然回来,姜妤起身出门,前往开办宫宴的延福宫。

宴席尚未开始,来往忙碌的宫侍中间,姜妤看到了一位故人。

陆知行接过内监递来的宫宴名单,面露诧异,“太子领王中书外出巡盐,不在席中,可今日是皇家家宴,为何陈司马也在?”

内监应道,“小人不知,是官家亲自叮嘱的。”

陆知行便不再说什么,安排了他的位置,目光一错,顿在姜妤面上,不由得怔住。

姜妤见他发现了自己,微微福身,“少卿安好。”

陆知行怔忡回神,忙向她回礼,“见过公主。”

他欲言又止,碍于周围宫人,只问,“不知公主是何时回来的?”

“今天早上,”姜妤对他心怀愧疚,“少卿在代郡受伤,不知可大好了。”

陆知行道,“下官无妨,您不必忧心。”

姜妤勉强一笑,“那便好,少卿劳心劳力,都不曾有机会谢你。”

陆知行摇头,“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,公主…何需挂怀。”

人在面对纯粹的善意时,总会不自觉地暴露脆弱,姜妤感觉到自己话音都有些发抖,强行压了下去,“既然我来早了,先出去走走,不打扰了。”

她转身而出,陆知行神游片刻,三两句将余下事情安排好,也寻了个借口离开,在宫室后的回廊转角找到她,“公主。”

姜妤正望着廊上宫灯出神,身旁只有芳枝在侧,闻言转身,打量了眼四周,“少卿不是在忙?”

陆知行上前,“公主别紧张,这时候宫人都在躲懒,不会过来的。”

姜妤点点头,“您还有事?”

“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,”陆知行道,“那日我在扶风见到辒辌车,便猜测那是靖王准备的,他想把你…”

把你变成禁脔。

陆知行羞于启齿,没说下去,“你还好吗?”

姜妤哂然,“好不好,不由我自己做主。”

陆知行心里没来由地难过,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
暮色寂寂,相对无言,身侧芳枝突然仓皇跪下,“王爷。”

两人一齐回头,看到裴疏则站在廊下。

他穿着亲王常服,墨底金线蟒袍极具威压,眼底凉透,冰冷视线落在姜妤身上。

姜妤注意到他唇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,但本能的抗拒让她只与他对视了一瞬,最终还是沉默以对,什么都没说。

陆知行俯身拱手,向他行礼。

裴疏则视若无睹,走向姜妤,高大身形转瞬逼近,姜妤的肩胛撞在廊柱上,被宫灯投下的阴影覆盖住了整个身体。

但他没有停留,黑影从她身上侵漫又挪开,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。

褚未眉头紧蹙,睇她一眼便紧跟上去,芳枝瘫软在地,抚着胸口喘气。

姜妤混沌神思却突然一恍,遽然清明——皇帝之所以选她,是想借这桩婚事,激裴疏则向陈兆发难,他病成那样,没多久可活,得尽快让这两名重臣两败俱伤。

可惜皇帝自作聪明,裴疏则早就被她得罪死了,不可能去跳这个坑。

那要是陈兆提前死了呢?

姜妤手不自觉去探腰间药囊,睫羽无声一抬。

风茄花用完了,莨菪子却还剩不少,即便毒不死人,过量和酒下去,也有望将人放倒,她还有簪钗,有披帛,能扎人喉咙,勒人脖颈。

裴疏则和皇帝注定你死我活,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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