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鸦纪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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戌时三刻的日光,将演武场的青石板染成琥珀色。
江知烨倚着雕花栏杆,红缨枪斜靠肩头,枪缨在风里如火焰般翻卷。
身旁几人占了片临台的好位置,顾时夜正掰着栗子往方妙手里塞,栗壳裂开的脆响混着少女咋舌的抱怨:“烫死了!顾时夜你属火钳的?”
“嫌烫给我吃。”顾夜白伸手就抢,却被方妙啪地打回,栗子滚到安德鲁脚边。
男人弯腰拾起,指尖的薄茧蹭过栗子壳上的绒毛,转手便剥好递过去,眼尾余光却凝在方妙因嗔怪而泛红的耳尖上。
江知烨瞧着这幕,嘴角噙了笑,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斜前方——柳漠澜立在栏杆旁,正好和自己对视。
“喂,江大人!”顾时夜捅了他一下,“呆看什么呢,待会儿轮到安德鲁上场了。”
转瞬校场中央的铜锣声骤然炸响,主持赛事的虬髯老者扯开嗓子:“下一场,西城区安德鲁,对战南营李猛!”
安德鲁将剥好的栗子放在方妙手边的石桌上,顺手理了理袖口的系带。
李猛已提着柄开山大斧站在中央,斧刃磨得锃亮,虎视眈眈地盯着安德鲁。
“这李猛去年拿了劈柴组头名吧?”顾夜白缩了缩脖子,“安大人的细剑吃得消吗?”
方妙拍了下他的后脑勺:“懂什么,剑走轻灵!”话虽如此,她攥着栏杆的手指却微微发白。
安德鲁走到场中,向裁判拱手时,目光朝看台上扫来。
方妙立刻挺直腰板,扯着嗓子喊:“安德鲁——加油!”
江知烨看见安德鲁嘴角极淡地勾了下,随即转身,呛啷一声拔剑出鞘。
那剑竟不是常见的青芒,而是淬了层极薄的暗金。李猛哼了声,大斧挥出道弧线,带起的劲风刮得地面落叶打旋。安德鲁却不硬接,足尖一点便退后半丈,剑锋如灵蛇般探出,直取对方手腕。
“好快!”顾时夜低呼。
刀光剑影在夕阳下交错成网。李猛的斧法刚猛,每一斧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,斧刃划破空气的锐响让看台上的人屏息。安德鲁却像片贴地飞行的叶子,始终与他保持着寸许距离,剑尖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擦过斧刃,带起串串火星。
“他在找破绽。”柳漠澜的声音忽然在江知烨身侧响起。
江知烨转头看他,见他眉峰微蹙,“李猛的斧法大开大合,破绽在……”
话音未落,安德鲁忽然变招。
他不再闪避,剑尖猛地下沉,竟硬生生挑向斧刃的缺口!李猛怒吼一声,斧刃横斩,眼看就要将细剑斩断——安德鲁却手腕一翻,剑身如活物般弯曲,贴着斧刃滑出,直刺对方肩窝!
“噗嗤”一声轻响,并非皮肉绽开,而是剑尖挑断了李猛肩甲的系带。铜片甲叶哗啦啦散落一地,李猛愕然僵在原地,斧头“哐当”落地。
全场寂静片刻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。
方妙跳起来使劲鼓掌,顾夜白吹了声口哨:“漂亮!”安德鲁收剑入鞘,朝看台方向拱了拱手,目光在方妙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,便转身走向场边。
江知烨注意到他握剑的手指也有些发白,显然刚才那招险之又险。
夕阳沉到旗斗下时,江知烨系紧了护腕上的皮带。红缨枪在他手中轻若无物,枪杆缠着的防滑麻线磨得发亮。
顾时夜递过一壶水:“喝口?待会儿对上那个使链子锤的,可得小心他甩鞭。”
“知道了,婆婆妈妈。”江知烨接过水壶,却见方妙正把一袋糖炒栗子往安德鲁怀里塞:“刚让小厮买的,热乎,你手都凉了。”安德鲁接过栗子,指尖触到她的手背,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。
江知烨看得直乐,忽觉肩头一沉,是柳漠澜递来块干净的汗巾。
“擦汗。”话语言简意赅。
江知烨却心头一暖,刚想说些什么,却见柳漠澜已转过身,望着场中正在布置的铁链,只留给自己一个清冷的背影。
“下一场,东城区江知烨,对战北巷‘铁鞭’周横!”
铜锣声再次响起,带着黄昏特有的沉郁。
江知烨深吸一口气,提着红缨枪走进场中。对面的周横足有八尺高,手里拎着根丈许长的链子锤,铁链末端的锤头磨得溜圆。
看台上有人窃窃私语:“这小子看着年轻,能扛得住铁鞭的力道?”
江知烨将枪尖拄地,红缨垂落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。
周横咧开嘴,露出黄牙:“小子,待会儿别哭着找娘!”说罢手腕一振,链子锤“哗啦”一声甩起,带着破风之声直砸他面门。
好快的鞭!
江知烨一愣,但随即脚尖一点,侧身避过,枪杆顺势横扫,直取对方下盘。
周横嘿了一声,铁链骤然收回,锤头在半空划出个圆弧,竟如活物般缠向枪杆!
“小心!”方妙失声喊道。
江知烨瞳孔一缩,猛地旋身,枪杆在手中舞出一片枪花。铁链擦着枪缨扫过,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。他不退反进,枪尖如灵蛇出洞,直刺周横握链的手腕。周横吃了一惊,连忙回链格挡,却听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枪尖精准地挑在铁链的节疤处,铁链竟被挑得荡起个弧度。
“好!”顾时夜跳了起来。
江知烨不再给对方喘息之机,红缨枪舞得如同狂风骤雨。他的枪术不像安德鲁那般沉稳,而是带着股少年人的悍勇,每一招都迅猛无俦,枪尖在暮色中拉出无数道残影。周横的链子锤虽猛,却被他灵活的身法避开,铁链屡屡落空,反而因惯性带动自己的步伐。
“这小子的身法像游鱼!”看台上有人惊呼。
江知烨听得此言,心中一动。他想起父亲曾说过:“枪如蛟龙,需得有上水之劲,亦需有潜渊之灵。”当下猛地矮身,枪杆贴着地面横扫,同时手腕翻转,红缨如火焰般卷向周横的脚踝。周横没想到他能使出这等低桩身法,一时收势不及,踉跄着后退两步。
“枪出如龙,滴水不沾,想破我,还得练。”
就在此时,周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他不再挥舞链子锤,而是将铁链猛地缠在手臂上,握着锤头直冲过来!这是不要命的打法,想用蛮力砸开防御。
“不好!”安德鲁低喝一声。
江知烨却不退反进。他能感觉到周横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,锤头带起的劲风已刮得他衣摆猎猎作响。在锤头即将及身的刹那,他猛地拧腰,红缨枪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,枪尖精准地刺入锤头与铁链的连接处!
“当啷!”一声巨响,锤头竟被他生生挑飞出去,砸在远处的青石板上,崩出数道裂纹!
周横愕然松手,只剩下光秃秃的铁链缠在手臂上,江知烨的枪尖已抵住他的咽喉。
全场死寂。
随即,如雷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演武场的顶棚。
江知烨收枪而立,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。他抬眼看向看台,一眼就望见了柳漠澜。
对方正望着自己,目光清澈,像秋日天空的颜色。
四目相对的刹那,江知烨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,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比试,都不及此刻对方眼中的一抹微光让他心动。
安德鲁走上前来,递过水壶,低声道:“好枪法。”
方妙挤过来,不由分说地往江知烨手里塞糖炒栗子:“厉害啊你!刚才那下挑飞锤头,帅呆了!”
顾时夜勾住江知烨的脖子:“走走走,赢了比赛,晚上得好好搓一顿!我知道城西有家烤羊腿不错……”
“我要吃桂花糖糕!”方妙立刻举手。
“还有冰镇酸梅汤!”顾夜白跟着嚷嚷。
.......
城西「醉山翁」的幌子在暮色里晃悠,顾时夜第一个撞开雕花木门,里面顿时涌出浓郁的烤羊油香,混着茴香与炭火的气息。
掌柜的见是熟客,立刻堆起笑:“七位爷来了?雅间留着呢,刚宰的羯羊,外焦里嫩!”
方妙踮脚往后厨望:“我的桂花糖糕呢?让刘师傅现做!”
“哎嘞!这就去催!”
雅间陈设简单,一张榆木圆桌配着矮凳,墙上挂着幅《秋猎图》。
顾夜白刚坐下就抓起桌上的生花生往嘴里塞,被顾时夜拍了手背:“急什么,羊腿还没上来呢!”
江知烨挨着柳漠澜坐下,隔着窄窄的桌沿,能闻到对方身上安心的味道。
“要酸梅汤吗?”他脱口而出,说完才觉得唐突。
柳漠澜抬眸看他,眸光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澈:“好,多谢。”
“我去要!”顾时夜立刻跳起来,“顺便让他们多加点冰!妙儿姐肯定也爱喝!”
白鸽安静地坐在顾夜白身边,小口小口地喝茶。他见方妙只顾着看安德鲁剔骨,碗里的米饭快凉了,便默默起身,将方妙的碗拿到暖炉边热了热。
方妙回过神时,看见温热的白米饭,愣了下,随即冲白鸽露出个大大的笑脸:“还是小白鸽细心!”
“来了来了!烤羊腿!”店小二扛着根小臂粗的羊腿走进来,铁叉上的羊肉还在滋滋冒油,金黄的脆皮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暗红的辣椒面,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雅间。
顾时夜立刻抄起刀子:“让开让开,看我的!”
“哎你慢点!烫!”方妙伸手想拦,却见顾时夜已经被烫得跳起来:“嘶——好烫好烫!”
顾夜白笑得前仰后合,被顾时夜一脚踹在凳子上:“笑什么笑!你试试!”
安德鲁无奈地摇摇头,接过刀子,先给方妙切了块肥瘦相间的羊排,吹了吹才递过去:“小心烫。”
江知烨替柳漠澜切了块羊腿肉,见他吃得清淡,又特意挑了块不带辣的。
柳漠澜小口吃着,忽然轻声道:“你刚才的枪术,挺厉害的。”
“是吗?”江知烨眼睛一亮,“我就说那招『潜龙出渊』练了三个月没白费!”
“嗯。”柳漠澜嘴角弯了弯,“枪劲沉,身法也活了。”
江知烨看得有些失神,直到安德鲁踢了他一脚:“喂,魂儿呢?羊腿要被顾时夜啃光了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没了再让老板烤就是了嘛。”江知烨撇了撇嘴,这才收回目光。
之后江知烨注意到柳漠澜很少吃油腻的东西,便让店小二上了盘清炒时蔬。菜端上来时,他特意把盘子往对方那边推了推。
柳漠澜抬眼看他,眸光柔和,轻声道:“多谢。”
简单两个字,却让江知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烘烘的。
“对了!”顾时夜啃着羊骨头,忽然想起什么,“明天是不是该练弓箭了?我可跟你说,江大人,你那箭法现在肯定还不如妙儿姐了呢!”
“去你的!”江知烨笑骂道,“上次是谁把箭射到房顶上了?”
方妙立刻附和:“就是!顾时夜你还好意思说别人!”
顾夜白在一旁煽风点火:“哥,我记得你还差点射到白鸽了呢!”
“去去去!小孩子别乱说话!”顾时夜作势要打,却被安德鲁拦住。
“好了,食不言。”安德鲁语气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。
闻言顾时夜立刻乖乖闭嘴,只是朝顾夜白做了个鬼脸。
柳漠澜放下筷子,擦了擦嘴角:“明日卯时,演武场东侧箭道见。我让兵器坊备了新弓。我也想看看你们练习”他看向江知烨,“你的臂力适合硬弓,已让他们按你尺寸做了。”
“你还记得我尺寸?“”江知烨有些惊讶。
柳漠澜目光微闪,垂眸搅了搅杯中的茶水:“去年看你用过,便记下了。”
烛光摇曳,映着桌上狼藉的骨碟和空了的酸梅汤碗。窗外的风声渐渐紧了,带着秋夜特有的凉意,安德鲁结了账,众人起身往外走。
方妙打了个饱嗝,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。顾时夜和顾夜白勾肩搭背,争论着明天谁先射第一箭。
.......
卯时的演武场蒙着层薄霜,柳漠澜到时,兵器坊的学徒正往箭道旁搬弓架,七张形制各异的角弓靠在木架上,最显眼的是江知烨那把缠了朱红鲛绡的硬弓,弓臂上还刻着细小的云纹。
柳漠澜将食盒放在场边的石桌上,里面摆着麦饼卷肉和一碟糖渍青梅,都是昨夜亲手做的。
顾时夜打着哈欠跑来,头发睡得像鸟窝:“我的天,这么早……阿澜哥你带了什么好吃的?”
顾夜白跟在后面,揉着眼睛往石桌凑,:“江大人呢?再不来我可要偷吃东西了!”
话音未落,江知烨的声音适时响起:“催什么,安德鲁去拿箭囊了。”
方妙蹦蹦跳跳地过来,手里晃着张粉色的弓:“看!我新做的弓袋,上面绣了小蝴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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